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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這是我的遺志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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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  這是我的遺志哦。

第二十九扇門, 小冷死了。

世界銀白一片,冷色的天和雪接壤,看不清分界線。

女孩靜靜地躺在冰面上,長長的白發如雪般散開, 身下的冰面像天空般明凈。

天地間, 大雪掩埋一切能呼吸的生命。

樹在來年春天會長出新芽, 冬眠的動物會在雪融化後睜眼,鳥巢覆上的雪會被成鳥用翅膀拂去。

惟有她,不會再呼吸、睜眼、長大。

夏油傑怔怔地望著這一幕,霜花簌簌飄下, 覆蓋在他身上,使他如一座不會動的冰雕。

他在這個世界待了多久?

有些忘了,也許是一天,也許是一個月,也許是一個悠久的年輪。

他穿過的每一扇門, 都是她的人生軌跡。

明知道這只是個虛幻的投影世界, 他還是陷了進去。

他見過她最真實的模樣,她會在落日餘暉時抱著他開懷地笑,會在沒有炭火的夜抱著他給他取暖,會悄悄抱他去廚房找新鮮的肉給他吃……

這種平淡的幸福在她的時間中僅是細枝末節。

因為, 這個世界由對她的惡意鑄成。

……第五扇門,有面善的長老主動靠近小冷, 給她帶來幹凈的飯菜,說話也很風趣,言語間充斥對禪院家的不滿。

夏油傑那時觀察他好一陣, 見他並沒有表現出惡意,也就放心讓他接觸小冷了。

他則出門繼續尋找展開這處領域的那只特級咒靈。

來到第六扇門, 一出門他聞到了濃郁的血腥氣。

平和的月光照耀著一處華貴的院子,海棠花樹綻放,花瓣紛飛。

那名長老赤-裸地躺在血泊中,雙瞳瞪出眼眶像看到什麽極為恐怖的東西。他的下-體糜爛,口中塞著一塊猩紅的肉塊。

悠揚的笛聲飄來耳畔,月光照不到的陰影下,女孩坐在高墻上,雪白的臉有一道鮮紅的巴掌印,掌印很大,是成年男性才會有的。

她的白發隨風飄揚,海棠花落在她清瘦的肩,眉眼溫和地半垂,手中拿著一片折疊的樹葉吹奏。

見到他,她笑著沖他揮手。

“圓圓快聽,我新學的哦。”

……第十扇門。

小冷一大早被主母叫去學習規矩,直到夜裏都沒回來。

夏油傑隱隱有不好的預感,他去了主母所在的院子,窗戶是開著的,飄出女人的嬌笑聲。

“那孩子可要感謝我大度,要是她和阿月長得一樣我可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她。”

“說起來也是,太奇怪了,冷小姐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像月夫人——”

“賤婢住口,主人家的事輪得著你議論?”

侍女的話被主母怒斥了回去。

夏油傑心生疑惑,他看到的小冷和她母親給他這兩人如出一轍的感覺,他們卻說兩人並沒有相似的地方。

他無暇顧及這個問題,從她們後續的對話中得知小冷被關禁閉了。

禁閉室建在陰濕的地底,沒有一絲光亮透進來。

夏油傑不能隨意進門,每一次進門出門大概率都會跳躍到下一個事件。他在門口不停打轉,然後他操使出裂口女,讓她折了一片樹葉,開始吹奏小冷吹過的曲子。

樂聲隨風逸散。

他想告訴小冷,別怕,他會一直陪她。

這份心意能傳達到嗎?

他不知道。

樂聲在下一秒被迫停下,他收起裂口女,躲到草叢中。一群小孩風風火火跑了過來,為首的正是禪院直哉。

他擡手,身後的侍從拎著一個老鼠籠上前開了禁閉室的門,數雙猩紅的鼠目亂轉,發出癲狂的叫聲。

夏油傑眉目冷凝,不斷調整呼吸。

說不定禪院直哉是想拿老鼠嚇唬小冷。他這麽告訴自己。

“哼。餓了兩天的老鼠發起狂可是什麽都吃的。”禪院直哉得意笑道。

他一聲令下,那名侍從拎著鼠籠就要進禁閉室。

“我美嗎?”

裂口女附耳在黑發小男孩身旁,張大森白的利齒,輕笑著又問了一遍,“我美嗎?”

禪院直哉嚇得摔倒在地,嘴裏還在怒罵裂口女。不止他,其他人都被各種各樣的咒靈包圍,全身顫抖地連滾帶爬要離開。

剎那間,磅礴的咒靈氣息蔓延開整座禪院家。

人們的痛苦的尖叫聲和哭喊聲響徹天際……夏油傑從幻想中猛地回神,他還是沒有這麽做。

侍從拎著空蕩蕩的鼠籠從禁閉室中出來,向禪院直哉覆命。

夏油傑轉身走向下一扇門。

咒術師是同伴,禪院家不是。

他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又能怎樣,在這裏將他們都殺了也不能更改既定的過去。

這裏只是一個虛幻的世界,是特級咒靈創造出的領域。

將這些話在心中反覆咀嚼千萬遍,他進了下一扇門。

……第十五扇門。

隆冬的雪夜。

小冷帶著滿身傷回了西院,臉上青一塊紫一塊,嘴角血跡斑斑。她常穿的素白和服一身血,看不出原本的顏色,衣袖和裙擺被撕裂開,露出手臂和腿部人為毆打的掐痕、咒靈怨毒的啃咬。

她赤著腳走在厚厚的雪地上,蒼白的腳趾縫沾了泥、血和雪。她彎腰抱起夏油傑,懷裏也沾著霜氣,纖長的睫毛上落了雪。他用腦袋蹭了蹭她的鎖骨,小冷微微一笑,突然問他:“圓圓,你會永遠陪著我嗎?”

夏油傑楞了楞,睜大眼望著她。

他遲疑的這會兒,小冷撫摸他的脊背的手頓在半空,隨即將他放到院門。

“走吧,不要再回來了。”

她說完,不再看他,轉身平穩地朝和室走去。

夏油傑凝望她的背影幾秒,嘆氣一聲便擡步要走出院門。

他忽地若有所感,愕然回眸。

毫無征兆的,女孩像沒有方向的霜花落下,斜斜飄在地上。

他下意識撒腿跑到她身邊,用爪子推她,她的肉稀少得可憐,像一具空空的骨架子。

“小冷?不要睡在雪裏……”

他說的話出口變成嗚咽的叫聲。

她雙目緊閉,呼出的氣息有些淩亂,身上的溫度燙得驚人。

在這種極寒天氣,生病似乎也正常。

不過她也不會死,自愈能力極強,夏油傑心理上覺得他不必擔心。

行動上,他張嘴叼住她的衣袖,將她往和室裏拖。

“撕拉”一聲,人剛被他拖動幾厘米,她身上和服袖子的布帛也被他不慎咬裂了一段。

她很輕,可她的衣物也很輕,很薄。

就這麽拖進去,她的衣服都沒了。

沒辦法,夏油傑跑進和室叼了床被子出來,蓋在她身上,牙咬著被角給她扯好。他鉆進被子中,窩在她的心口,用自己熱乎乎的小身體給她取暖。

驀然,一雙手緩緩抱住了他,是小冷。

她半睜開眼,靜默地凝望夏油傑。

沒有說話,沒有笑,甚至從中看不出什麽情緒。

卻有一道委屈的聲音仿佛傳遞到他耳邊。

——不要離開我。

他眨了眨眼,在她懷中拱了幾下,毛茸茸的腦袋貼住她的側頸,伸出舌頭舔舐她臉頰的傷口。

他嗚嗚叫著:“我不會離開的。”

小冷笑了,漂亮的紅瞳像月牙彎起。於是她將臉埋進他的身體,毛被一片滾燙的淚水打濕。

夏油傑終究是會離開的。

對著這雙世間最純粹的眼睛撒謊,他的心底被莫大的負罪感淹沒。

為了忽略這抹讓他窒息的異樣,他只能加快進門的速度。

……第二十五扇門。

禪院家的前院正在給禪院直哉舉辦五歲的生日宴會,來的賓客大多是禦三家之人。談笑聲中,表面禦三家互相吹捧,暗地裏互相陰陽怪氣。

夏油傑來這裏對他們的聊天內容並不感興趣,他只是想打包些點心給小冷。叼了一盤果子正要開溜時,他的眼角餘光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高位上。

白發男孩是在場所有人裏唯一有五官的人,他身穿淺藍色和服,藍瞳冷漠地掠過在場賓客後,垂下眼,雙手捧起點心吃著。

知道他只是一抹虛幻的投影,夏油傑仍然多看了他幾眼堪堪離開。

路上,幾個男孩橫沖直撞地從湖邊的方向跑來。

他們的衣著夏油傑記得,是常跟著禪院直哉混的那幾個孩子。

“真是廢物哈哈哈!做什麽她都不掙紮。”

“就是啊!直哉居然會怕她,還不讓我們靠近她……哼,嫡子不過如此。”

“餵,等一下,她不會真死了吧?”

“……”

夏油傑冷冷註視那幾個孩子,“她”是誰,他不會不清楚。他深吸一口氣,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虛幻的世界,不必在意,不必擔心。

他轉身朝湖邊加快腳步走去,沿路上海棠花樹盛開,花瓣飄在他的背,被他甩甩身子抖落。

湖邊的青苔濕黏在肉墊上,他瞪大眼,湖心漂浮著的女孩,背朝上方,霜色的發絲延展水面,任由水流將她沖往深處。

“小冷!”

他說出的話又是“汪汪”叫。

夏油傑咬牙,眼睛一閉,擡爪正要下水。

——嘩啦啦。

“圓圓。”

女孩翻了個身,身子在水面漂浮,透紅的眼眸側望夏油傑。

“別擔心,我只是在感受這個世界。”

她輕緩地笑著,游到湖邊,將兩鬢的濕發撩到耳後,透明的水珠從她的眉眼滑落到唇邊。

笑意真切,卻讓夏油傑的心肺仿佛嗆進一口冰冷的湖水。

“啊,那你感受世界的方式還挺奇特。”

一道冷冷的少年聲音飄來。

白發男孩雙手環胸立在湖邊,雪白的臉還帶著點嬰兒肥。他瞥向夏油傑,眸光在他身上走不動了。

他蹲下身伸出手要摸他的腦袋,夏油傑忍不住後退一步,他覺得這太奇怪了。

變成狗就算了,還被幼年期的五條悟摸頭嗎?太奇怪了。

“我的。”

一只手擋住五條悟的動作,小冷緊緊凝視五條悟,“圓圓是我的。”

“哦?”五條悟尾音上揚,“老子搶又能怎——”

他話音未落,被一只手生生地抓住腳踝拽進水裏,激起半個成人高的水花。

這是夏油傑第一次看到小冷表現出強烈的攻擊性,她的眉眼覆上一層陰影,笑著直視五條悟的怒火。

“你——!!!”

“我?我怎麽了?”

眼見這兩個小崽子要打起來,他毫不猶豫撲向五條悟,兩爪抱住他的脖子,不讓他有下一步的動作。

對不起了悟。夏油傑在心中默默道歉。

意外的是,他並沒感到有多心虛。大概是因為這一刻,他護犢子的情緒超過了所有。

小冷呆住了。

小悟也呆住了。

然後兩人沈默著從湖裏爬了上去,五條悟這才打開無下限,剛才還緊緊抱著他的夏油傑被無下限彈開,落進一個濕冷的懷抱。

下一秒,白發男孩擡手,小冷警惕地抱著夏油傑後退。

“至於嗎?”他嘟嘴小聲道。

結果五條悟只是用無下限的吸引力將他們身上的水吸走,一人一狗身上很快恢覆清爽,但他自己還是濕答答的。

這瞬間,夏油傑恍然意識到了為什麽五條悟會是完整的。

在這個充斥惡意的世界,五條悟對禪院同學來說是特例。

……第二十七扇門。

關於這片領域,夏油傑又獲得了一點線索。

他貓在主院的墻下,從主母和侍女的對話中拼湊出了小冷母親的形象。

月夫人是一個小家族出身的嫡女,嫁進禪院家成為了禪院直毘人的妾室。

一眾妾室中,她最有希望成為禪院家的主母。

因為天元大人降下了喻意,說月夫人腹中的孩子身負天命。

所有人期待的孩子出生在九月,天氣異變,突兀地降下連續三天三夜的大雪。

那個雪一般的孩子就這麽出生了,不僅是女孩,還是零咒力。

她的名字來由也只是禪院直毘人失望地走出產房時,他打了個噴嚏,說著“冷”,就給那孩子取名為“冷”。

甚至一開始,禪院直毘人還找人給他和小冷做了親子鑒定。

因為那孩子長得和父母誰也不像。

禪院直毘人年輕時俊美,是偏向柔和的長相,月夫人有一頭綢緞般的黑發,長相秀美,眉眼沒什麽攻擊性,與人說話也是唯唯諾諾。

聽到這裏時,夏油傑想起了那個白發女人。

她和她們的描述完全沾不上邊。

在這片領域中,她是唯一一個與環境有抵牾的人。突破口或許就在她身上。

夏油傑出了主院的門。

光影交織,季節更替,日夜輪轉。

他進了第二十八扇門。

又是一個雪夜,他久違地見到了月夫人。

這二十八扇門中,他僅僅見過她一回。

按理說,她應該和小冷一起住在西院,偏偏偌大的禪院家中哪裏都沒能看到她。

這仿佛也在佐證什麽。

夏油傑的猜測在下一秒淩亂起來。

他站在西院的和室裏,茫然地望著白發女人的動作。她搭著凳子,往橫梁拋上一條白綾,熟稔地打了個結後,她毫不猶豫地套在脖頸,一腳踢開凳子。

屋外夜雪紛飛,寒風襲卷,雪花飄進和室內,淡淡的月光落在她沒有五官的臉上。

她上吊了,沒有掙紮。

一般情況,上吊的人因為瀕死的痛苦,會雙手抓撓脖子。

她沒有。

甚至像毫無痛苦地,安詳地迎接自己的死亡。

她與禪院同學如出一轍。

這個念頭再度冒出,夏油傑幾乎是立刻確認了。

他擡爪操使裂口女將白綾咬斷。

白發女人摔落在地,臉朝著裂口女的方向,喘著氣伸手還想再拿散落地上的白綾。

“禪院同學,這場戲你演了這麽久,還不清醒嗎?”

幽怨的女聲響起,裂口女的血盆大口一張一合。

夏油傑無法說人話,只能讓裂口女代他說。

女人的動作瞬間僵住,臉緩緩朝向夏油傑,目光仿佛在註視他。

“所以呢?清醒了能怎樣?”

她話音落下的瞬間,從臉開始生出裂痕,全身的一塊塊如玉雕碎片掉地,先露出一雙赤紅色的眼睛,再是高挺的鼻骨和紅潤的嘴唇。

女人的外殼脫落,少女慵懶地望著夏油傑笑,“夏油君,你走過的二十八扇門,我循環了一千次。”

夏油傑錯愕地望她,嘴唇翕動一瞬說不出話。

“這次是一千零一次,你來了。”她道,“你看得出來吧,這裏是我的過去。我想過是不是只要我死了,這裏就能終結,但是我死不了,唯一能殺了我的人是你,太有意思了不是嗎?你在想明明你和我素昧平生,為什麽只有你能殺死我嗎?這個問題的答案大概只有你死或我死才能知道了……所以夏油君,我討厭你。”

她平靜地將她的秘密宣之於口,仿佛在說“天氣不錯”般,就這麽將脆弱的命脈展露給夏油傑。

他知道她討厭他,想過她因為他的劉海奇怪討厭他,或者是因為他的長相讓她討厭……沒曾想會是這種原因。

“這是真的嗎?你說的只有我能殺你是真的嗎?”

明知道她這番話不可能是假的,夏油傑還是問了。

少女輕笑一聲,伸出指尖指著心口。

“你去殺了那孩子就知道了。”

那孩子是誰……

夏油傑沒吭聲,他胸口悶悶的,一陣難以言說的苦澀蔓延開。

“你在為難什麽呢?明明你也很討厭我啊,見到那孩子不應該過去踩兩腳嗎?做那些多餘的事是想彰顯你有多偉大,多善良麽?”她說著,刻意沈下嗓音,“禪院同學小時候好可憐啊,怎麽辦,我還要討厭她嗎——”

“不要說了。”夏油傑道。

他不是會打斷別人說話的人。

只是他現在實在聽不下去。

“惱羞成怒了?”她笑問。

夏油傑深吸一口氣,冷聲道:“禪院同學,你的過去的確讓我憐惜,但我能分得清小冷和你。你不是她,她也不會是這樣的你。”

少女似是一楞,接著偏過頭捂唇顫笑。

“夏油君,想出去的話就試試殺了那孩子吧,只有你能殺了她。還有不要再問我為什麽了,因為我殺過她很多次都失敗了。”

……第二十九扇門。

耳畔少女的話不斷回蕩,夏油傑走出了二十八扇門的循環。他仰望這片玻璃般的天地,手腳冰涼,呵出的氣是白色的煙狀。

他環視一圈,沒看到白發少女的身影。

意識到只有他進了第二十九扇門,他站在原地良久。

這裏很靜,聽不到人的聲音,看不到人煙。

雲飛速流淌在蒼藍色的天際,一株海棠花樹立在招搖的風雪中,花瓣和霜花不分彼此,腳下的冰面倒映出這處像是不存在於現世的地方。

風雪呼嘯著,夏油傑因窒息感回神時,厚厚的雪已經埋到他的脖頸。他正要擡腳,一雙手伸入雪中,用柔軟的手掌墊著他的腳將他抱起來。

他沒有掙紮,熟悉的霜氣比她的聲音先一步飄來。

“圓圓。”

他回眸望去,小冷也在溫和地望他。

“你是來殺我的嗎?”她輕聲問。

夏油傑瞳孔輕顫,對著那雙透紅的眼眸,他說不出第二次謊言。

小冷笑了下,擡手揉了揉他的腦袋,邊抱著他在冰面上行走,邊用輕快的語氣道:“她經歷了一千零一次的循環,我也看到她自殺了一千零一次……這次,謝謝你來了。”

夏油傑大腦一片空白,心臟猛然一抖,茫然地望著小冷唇邊的笑意。

她原來一直有循環的記憶嗎?

所以那些痛苦她也循環了一千零一次,反反覆覆地被吃了一千零一次,被她自己殺了一千零一次。

他張嘴想說什麽,喉嚨仿佛被人強灌了冰塊進來,哽塞得喉管快要撐破,涼意從骨髓直滲進靈魂。

小冷停在海棠花樹下,這裏有樹擋著,風雪小些。她將夏油傑放在花瓣堆上,彎眸望他,“我知道你是織子,是我的圓圓,不過,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名嗎?”

夏油傑狼狽地垂眸,不去看她,用爪子將一片片的海棠花花瓣拼成一個“傑”字。

“……傑?”

她笑著叫出他的名字。

“傑,是傑出的意思吧。我的圓圓,給你起這個名的人好壞呀,你只要做自己就好了,我想要圓圓幸福圓滿,這是我的遺志哦。”

她話音落下,將拼成“傑”字的花瓣輕輕一吹,花瓣和雪隨風紛飛,夏油傑站在其中,毛茸茸的外殼開裂,如瓷器般的碎片劈裏啪啦掉在冰面上。

他垂下眼睫,隨即半蹲在小冷身前,看到她驀然睜大眼,他堪堪笑起來,擡手摸了摸小冷柔軟的白發。

原來是這種觸感,比他做毛茸茸時的狗毛軟多了。他想。

“小冷,謝謝你。”

夏油傑忽而攬住似是仍在發懵的小冷,雙臂很輕地摟著她,像怕她碎掉一般不敢多加力度。

一只小手安撫性地輕輕拍著他的脊背,像過去沒有炭火的寒夜裏,為給彼此取暖做的那樣。

“圓圓,再見。”

“……再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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